【三】
很多女生嫉妒王桑榆。
不是因为她长相普通身材肥胖，她们嫉妒的是纵使桑榆长相普通身材肥胖，还是得到了江航这样校草级人物的倾心。
每天一出教室门便可看到江航眼巴巴瞧里面张望的模样，一开始王桑榆还对男生这样的殷勤有些窘迫，时间一长也就慢慢习惯了。
江航自动充当起女生的闺蜜兼任长辈的角色，宠爱包容耐心，什么他都可以给。他丝毫不觉王桑榆有任何差劲的地方，还一心想着要把王桑榆介绍给他的好哥们去瞧一瞧，江航口中的好哥们也是不俗的人物，学校艺术团团长，市级歌唱比赛第一，追求他的女生遍布学校各个角落。
说到这里江航话音一转，面目略带自豪——
“我要他知道我现在找了个多好的女朋友。”
谁不知道王桑榆除了找到了个帅气男友外别无闪光的地方，连周围人都能不顾她的感受就在她面前窃窃说：“江航是脑袋被门挤了吧。”
可她终究去了。
凉风迎面扑洒而来，空气中掺杂着浓郁的奶茶味道，单是靠嗅觉都能感受到来自糖精的甜腻。
王桑榆怎么都想不到江航的好哥们就是那次体测给自己放水的男生，他叫陈天戈。
江航一手将女生带到自己怀里，“这是我的女朋友，王桑榆。”
“喔。”陈天戈淡淡地点了头，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看大理石桌上的花纹，干净的桌面映射出一张故作平静的脸。
“我去给你拿卡布奇诺。”江航温柔地说，顺手将遮住王桑榆视线的那簇偏长的刘海捊到女生耳后。
“那天——”
沉默半晌，王桑榆紧张地开了口：“谢谢你。”
陈天戈仍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他并未回答女生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冷冷地问：“你和江航怎么在一起的？”
王桑榆微微一愣，后知后觉明白了陈天戈的意思，便低下头小声回答说：“江航曾在图书馆里帮过我一个大忙，后来我晕倒在足球场，也是他抱我去的医务室，由此慢慢熟识了。”
当天下午，三人去了KTV。江航迫不及待地拉着王桑榆点了几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待结束下来女生已是满头细汗，声带嘶哑发疼。
不由说江航也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如溪边鹅卵，无棱无角，流过无痕。
与之对比起来，陈天戈的声音就和他轮廓锋利的长相一般，气势凛然，极具侵略性。
陈天戈唱了那天唯一的一首歌曲。
是一首英文歌，曲调柔和缠绵。
英文不好的王桑榆完全看不懂这首歌的词意，但就是记住了高潮中间循环往复的那两句歌词。
The silly boy so scared
He just can’t say I love you
【四】
当看见礼盒中那款新型手机的时候，王桑榆只是微愣了几秒，下午便把手机退回了商店，不由说地将钱还给了江航。
江航为此赌气了蛮久，不过两天，却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来。
此刻王桑榆正在便利店里同陈天戈大眼对小眼，被手机铃声吓了一跳，接电话的时候莫名有股不安分的心虚感。
“桑榆你在哪呢。”
“我，我在便利店里做兼职。”
身边就坐着老大爷模样的陈天戈，总觉得男生正不断用凌迟般的视线打量自己，王桑榆没说几句就急急挂了电话。
“你，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王桑榆便感到有一股燥热顺着耳朵根直直冲到脑袋顶，她也不知道缘由，反正只要一面对陈天戈她就会觉得自己特卑微，言语间都无端多出了几分小心翼翼刻意为之。
“我？”陈天戈俊眉一挑，带着男生一贯的随性语调，“这店是我姑妈的，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问了，脾气真是糟糕。
陈美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新招来的那个女孩正迎着熹微晨光认真点着货，浅金色的光线如瀑布般倾洒在她的身上，如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仙女般美幻。真正令她震惊的还是自家那个难得见次面的宝贝侄子——平日做什么都没耐心的陈天戈，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女生身边，手里虽然拿着平板，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放在女生身上。
王桑榆急忙甜甜地打招呼，“店长，早上好。”
“叫什么店长，叫美姨就好了。”
见侄子一脸的嫌弃，陈美英心里一乐，急忙拉着王桑榆对陈天戈介绍说：“天戈啊，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女生呢，人也特别乖巧。”
王桑榆有些尴尬地杵在陈天戈面前，看着男生的脸色微变，不自然地躲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对店长没好气说：“快做你的生意，烦人。”
所以他是早知道——
王桑榆不敢再去细想。
炎炎夏季来的如同霹雳小旋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陆到这个山中小城。
同江航在一起的王桑榆更多是安静随和的，无言地接受江航对自己的好，心里却没有多少波动。但陈天戈就能给王桑榆带来某种强烈的感觉。譬如此刻，陈天戈一脸痞子气息地坐在那辆拉风的哈雷摩托上，一袭黑衣黑裤的他眉眼张扬，整个人都带着股莫名的邪魅。他不由分说，将安全帽丢给了王桑榆，命令似的说：“上来。”
王桑榆站在路灯下有些犹豫，她害怕所有两个轮子的东西。曾经她的单车在一段下坡路的时候突然失了灵，母亲因为这件事心脏病突发离开了她，没了母爱的王桑榆就这样在潮湿的角落阴郁生长，成了现在这样。
可一旦面对陈天戈，骨子里好像就多了分顺受的基因。
“你，你开慢点。”
似是听到一声轻笑，轰隆几声油门后，摩托就跟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王桑榆发出一声尖叫，死死地抱住陈天戈的腰腹，将脸贴在男生微凉的皮夹克上，一颗心跳得似要从喉咙里飞出来。
街边风景走马观花，青草芳香，漫天柳絮。
构成了那个暑假里，一首挥之不去的小夜曲。
【五】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陈天戈久久未回话，就在王桑榆都要因为柔风的轻拂陷入昏睡的时候，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眼睛亮同头顶繁星。
“有过。”男生又背过了身子，声音嗡嗡的，“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最近怎么了。”
江航的声音突如其来插进脑海，打乱了王桑榆的思绪。此刻她正和江航在石路上漫步，细小的粒子硌得人脚底生疼。
“你知道我最怕就是你不开心。”
将女生的手掌放进自己温热的衣包内，此刻已是入秋，气温湿凉，男生眼神似秋水暗含蜜意。
王桑榆不算好看，皮肤不白，脸颊微胖，可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萌发出想要同一个人走到最后的想法，不是萌发，是笃定。
仍是深刻记得两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校医务室里，因为踢球受伤而来买酒精的江航，抬头就见到了仅隔着一扇玻璃窗躺在病床上的王桑榆。
肉粉色的嘴唇微微张着，蝶翅般的睫毛在眼底下方扑散开来，被汗濡湿的几簇黑发黏黏地粘在女生鬓角边。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心脏似是被闪电击中，周围世界顿时没了轮廓，江航呆呆地想着，这人该不会是仙女吧，特意下来为我织衣服的。
另男生错愕的是，女生看见自己，先是惊奇了几秒，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卡通外套。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话，随即突然瘪了嘴角，眼睛一闭，再张开时一滴晶莹的泪珠顺此从脸颊滑落。
从此王桑榆这个名字便刻在了男生的心尖上，心血浇筑的，值得男生一辈子的疼爱付出。
王桑榆踌躇着，终究是下定决心开了口，她不想欺骗江航，或许早点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造成的伤害会小一点。
“我——”
正欲开口之际余光瞥见江航手腕上有一道红色刮痕，顺着女生疑惑的目光看去，江航有些无奈地挽起衣袖，“今天一女生仗着自己在校外有个开酒吧的哥哥蛮横得不得了，一直缠着我不放，这里便被她指甲刮到了。”
江航又加了一句，“没事，一点都不疼。”
进学校大门要先经过足球场的外围，那里开满蔷薇花，且人际寥寥。
一群打扮得张牙舞爪的人就这样将两人围在了正中央，带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掂量着手中的木棒，阴阴问道：”谁是江航。”
江航将王桑榆护在了自己身后，眼珠子谨慎地盯着面前的这帮人，女生瞬间就想到了那个“校外开酒吧的哥哥”，而且看他们这个架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江航小声凑近王桑榆耳边说：“等会我一出手你就跑，别管我。”
话音刚落江航大步上前对着为首男人的脆弱部位伸腿就是一脚，在王桑榆呆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女生一眼，大声呼道：“快跑！”
王桑榆跑了，她不忍心回头看，凶狠的拳打脚踢声如同一阵阵惊雷，在她的胸膛间乍蹦开来，期间连开机密码都拨错了几次，一听到那头男生的声音，王桑榆立马就哭了，“江航出事了……”
没过五分钟陈天戈就赶来了，可能没有料到对方的人会这么多，孤身一人的男生只是稍稍愣了几秒，随即一簇熊熊火苗在眸子被点燃，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几步跑上前对着其中一个人就是一个飞踹，草你奶奶的。
王桑榆带着保安赶来的时候，场面已经十分混乱，横七竖八的几个人在蹲着哀嚎叫骂，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脸上淤青一片。还有一个人已经倒在了围栏旁边，白色的衣物难看地缩在一起，上面血迹零星斑斑点点。
王桑榆尖叫着跑上前搀起江航，发现他鼻子同嘴角都在流血，瞳孔几近涣散。咬着牙将江航支撑起来，“没事，我们马上去医务室。”
陈天戈不屑地用手背拂去嘴角的血，面目狠厉，“老子是练过跆拳道的，你们这些小渣渣——”话未说完，陈天戈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看见就在急速跑来的保安后面——是女生将江航撑在肩膀上一步一步离开的模样。
回头看一看。
陈天戈咬紧了嘴唇。
就一眼。
“砰！”
一根木棍从背后敲上后脑勺，陈天戈缓缓转过了身子，目眦尽裂，血从发线处缓缓流淌而下，如是鬼魅。
陈天戈最后看见的是一双鲜绿色帆布鞋。
“鞋丑死啦，带你去买新的。”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