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黄昏格外漫长,落日的余晖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际恋恋不舍,地面残留的暑热渐渐散去,烟花巷里的老人们纷纷拿着蒲扇走出家门,寻一处荫凉之地,摆好象棋准备杀上几局。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在这时穿过巷子。

《盛夏与响恋》

文╱沈霜降 责编/蓝浅

此文发表于《素时纪》2019年06月刊;

【蔷薇岛屿】投稿栏目样文参考,谢绝他用

 

1.少年与冰激凌

 

夏天的黄昏格外漫长,落日的余晖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际恋恋不舍,地面残留的暑热渐渐散去,烟花巷里的老人们纷纷拿着蒲扇走出家门,寻一处荫凉之地,摆好象棋准备杀上几局。

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在这时穿过巷子。

顾倾与骑着车路过一处人家时,那门前悠闲坐着的老人唤住了他:“顾娃子,又去接茶茶呀?”

他话语间带有一点点南方口音,再加上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顾倾与手轻按着手刹,将车停在老人身前,额头细碎地散着汗水,眉目间却无丝毫不耐,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目光也柔和下来:“对呀,茶茶快下课了。”

老人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小年轻感情就是好。你姨今天煮了绿豆汤,等下记得过来喝啊。”

“好。”

留下这句话,顾倾与便骑上车,身影渐渐远去。

今年暑假,宋茶在隔壁文化宫找了份兼职,凭借自己多年的跳舞经历成功混为暂时的教师一枚,一周只消去四个白天,报酬却极为丰厚。

丰厚到宋茶买下两个冰激凌都不带眨眼。

冷气十足的甜品店里,宋茶对着剩下的那个冰激凌有些发愁。

再不吃它就要化了,可是她又答应了顾倾与,一周只能吃一次冰激凌,这离月底还有两周呢,若这次自己嘴馋,可就有一周吃不到这美味了。

宋茶正含着勺子愁眉苦脸,余光就瞥见顾倾与骑着自行车从玻璃墙外一闪而过,不久又倒了回来,长身而立,严肃地望着她。

宋茶立即把手举起来,坚决表明自己与这冰激凌并无关系。

不过下一秒她心思一转,端着那杯冰激凌蹬蹬跑出去,碎花的裙摆在半空划出圆润的弧度。

娇俏的少女举着美味的冰激凌,想将第一口喂给身旁温润的少年。

顾倾与本想将眉一束,好好“教育”一番不听话的小姑娘,却不料她竟是软了嗓音,喊一句“倾与哥哥”,便让他败下阵来。

“倾与哥哥,你尝尝看嘛。”

宋茶踮起脚尖,执着地举着手,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似乎在记忆中,每当遇到自己无法面对或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总是会将湿润的目光投放到他的身上,她只是轻轻念上一声他的名字,或许那双柔软的手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晃,顾倾与心间仿佛被春日纷飞的柳絮慢慢搔动,痒痒的,麻麻的。

那时她就像是在阳光下睡得舒适的猫,眼睛眯了起来,身子缓慢地舒展开,柔顺的毛发蓬松,兴致起来围在脚边团团转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如水般盯着你,似在撒娇。

总是无法拒绝她。

顾倾与微微低头,终是把冰激凌吃了进去。

宋茶当即喜笑颜开,只是这喜还未持续多久,顾倾与就翻脸不认人,正了脸色:“宋茶同学,再吃下去你就犯规了。”

宋茶甚至还来不及把它拢在怀中护住,自己与冰激凌如同牛郎与织女一般,被顾倾与娘娘残忍地分离。

宋茶目瞪口呆好一会,才想起来控诉这种霸道行为,轻声嘀咕:“明明你也吃了就不许我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倾与抛出另一个诱惑:“德爷爷邀我们去喝绿豆汤,你是选冰激凌还是绿豆汤?”

宋茶动摇了一会,最后下定决心:“我可以吃四分之三吗?”

“不行。”

“那一半?”

“……”

最后,宋茶只好委屈地伸出小拇指比了比,声音都似乎带有哭腔:“只吃这么一点点好不好?”

许是最后一句话刺中顾倾与的点,他沉默地把冰激凌递回去,泛着凉气的手拍拍宋茶的头:“可要记得你说的话。”

夕阳依稀远去,地面上两人的影子渐渐被拉长,稍矮的影子终于放过冰激凌,只是脚步越来越慢,企图掩盖自己的罪证。

“倾与哥哥,我不小心把它吃完了……”

“没事,下次少吃一杯就好。”

“绿豆汤……”

“都给你喝好不好?”

 

2.铃铛与传声筒

 

几年前的某个节假日,宋茶从景区带回来一个铃铛,说是被住持连续几日颂词开光,具有庇佑的作用。

只是宋茶却执意把它挂在顾倾与的窗前。

宋茶与顾倾与是隔着一堵墙的邻居,两人窗户对窗户,小时候宋茶可比现在调皮多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掰了一根树枝藏在房间里,一有空就去捅窗户骚扰顾倾与。

那时宋茶可不会乖乖叫他的名字或“倾与哥哥”,各种各样亲昵的外号眨眼换了一个又一个。

小不点,小乖乖,小坏蛋,甚至是小媳妇。

自窗前挂了铃铛,摇铃的线被拉到宋茶那边,她就多了一个骚扰的方式,几乎每个假期的清晨,宋茶准比那些闹钟早个几分钟,把铃铛拉得叮铃作响。

“小坏蛋,快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就像今天一样。

铃铛声如同海浪般涌来,一声接一声就是停不下来,扰人清梦,顾倾与却是早就已经醒来,坐在床边,无奈地捂着额头低笑。

“顾倾与,快起床啦!”

顾倾与起身推开窗户,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好,早早就铺撒了一地,偶尔有些调皮落在树梢上,数不尽的波澜在树叶间翻飞跳跃。

窗边的铃铛还未停下,宋茶似乎是才刚起来,发丝凌乱,身上还穿着稍显幼稚的兔子睡衣,黑色的圆眼睛恰好款在胸前,微微凸出,遮住若有若无的春光。

她却没有察觉,上半身毫无顾忌地趴在窗台上,眼睛弯成月牙,用力地向对面挥手。

“顾倾与,我妈留了早餐,快过来吃包子。”

顾倾与喉结轻微上下移动,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沙哑:“好,我马上过来。”

宋茶手微微一顿,面露疑惑:“你是感冒了吗?”

话音一落,宋茶就仿若明白了什么,双手快速护到胸前,淡淡的红晕渐渐在脸蛋蔓延开来,她张了张嘴,本想好好骂顾倾与几句,却又狠不下心,半是恼怒半是羞涩地嘀咕了一句:“大色狼。”

说完,用力把窗户关上。

宋茶特地翻出了看起来最保守的一件衣裳套上,还接了点凉水拍拍脸,觉得脸上不再那么发烫才敢走下楼去。

吃早饭时,宋茶先不动筷,一直强烈向顾倾与推荐妈妈买回来的包子。

“……这可是正宗的侯氏包子,起的是第一笼,雾气弥漫能清晰嗅见浓郁的香气,皮薄馅大,童叟无欺……”

顾倾与只尝了一口,便放下筷子,唇边含笑,手指轻扣桌面:“茶茶,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宋茶莫名缩缩脖子,轻声嘀咕,“小时候多单纯可爱啊,长大后怎么就是这幅不近人情的模样。”

奈何这控诉只能私底下自己说说,现在还是正事要紧,宋茶清清嗓子,说出自己的目的:“今天妈妈给我们安排了任务,”她瞄了顾倾与一眼,“大扫除。”

而且她还有理直气壮的理由,宋茶指着一旁缺了一角的包子,也不脸红,“你吃了我的包子,可就是我……家的人了,自然要听我的吩咐。”

劳动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阳光渐渐拉长了身影,院子里的树把影子探出墙外,轻轻触摸每个路人的身体。

宋茶从杂物间翻出两个大纸箱,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地上。

乱七八糟的玩具铺满了一地。

顾倾与出来时,便看见宋茶坐在一堆玩具中间,手中拿着一颗弹珠,放在眼前正对着阳光看。

“顾倾与,你快过来。”宋茶放下弹珠,冲着他招招手,一边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几下,“咚咚”的声音响起。

宋茶笑了笑:“也不知道妈妈怎么想的,这些都还留着。”

顾倾与走过去,弯腰拾起一个铁杯子一样的东西,中间有一个小孔,一条线穿梭而过:“茶茶,你看这是什么?”

宋茶眼睛一亮:“这是小时候手工课上做的传声筒?”

宋茶拿起另一边,凑到嘴边喂喂几声,“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试试就知道了。”

宋茶依言拉着这一头跑开,中间的线很长,她记得当时做好后,把传声筒架在自己和顾倾与房间里,借此来说些悄悄话。

宋茶走到房间里躲起来,露出一颗头望着外面,她清清嗓子,说话一本正经:“栋幺栋幺,这里零零七,这里零零七,收到请回复。”

顾倾与放下耳边的传声筒,朝着这边摇摇头。

宋茶放大声音又重复说了几次,顾倾与依旧摇头。

宋茶无意间瞥见顾倾与唇边的笑意,才察觉他其实在逗弄自己。

宋茶扁扁嘴,眸子一动,计上心来。

“喂喂,顾倾与,你能听见吗?”宋茶把声音压低了一些,慢慢走出房间,身体轻倚门框,双手捧着传声筒,白净的耳垂微微发热,“顾倾与,我喜欢你。”

顾倾与手指一紧,一步步靠近,声音沙哑:“茶茶,我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宋茶轻哼一声,眼睛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对顾倾与的反应很是高兴:“没听清就算了,这句话我可只说一次。”

“茶茶……”

宋茶却抬手遮住眼睛,只是五指张开,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我不听我不听,我可不会受你美色干扰。”

她灵活地绕过顾倾与伸过来的手:“顾倾与,大扫除还没做完,你就在想什么龌蹉的事呢?”

宋茶走了几步就退回来,抓住顾倾与的手,十指静悄悄紧紧相扣:“快点啦,等下爸妈就回来了,没做完可是要骂我们的。”

说话时,宋茶的手指不安好心地挠挠顾倾与的手心。

顾倾与把手抽出来握住那根调皮的手指。

宋茶嘿嘿一笑,只是脸上升起的红晕怎么也消不下去。

 

3.茶姐与小媳妇

 

许是前几日宋茶言而无信的次数太多,老天看不下去,所以降下惩罚,使她的亲戚来势汹汹。

宋茶脸色苍白,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上,炎热的夏日她却只觉得手脚冰凉,下腹隐隐作痛,即使身上搭着空调被怀里搁着热水袋,痛苦也丝毫不减。

电磁炉上的红糖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顾倾与放下笔过来倒了一碗,搁在一旁放到温热才端给宋茶。

宋茶只尝了一口就吐吐舌头:“味道好怪。”

“里面加了生姜。你不是喝了很多次吗,怎么,还不适应?”

“这种东西喝再多也不习惯。”宋茶紧皱眉头,眼睛一闭,呼吸一顿,憋了一口气把它灌了下去。

“这药有毒!”宋茶把碗一放,砰的一声都在床上,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目光凄惨,“顾倾与,枉我倾心对你,你竟是如此回报我……”

宋茶的表演一气呵成,到最后“毒发身亡”不过一分钟。

顾倾与甚至连表情都还没有开始变化,面对宋茶做作的“尸体”,他默默站起来把空调关了,并把空调被拉起来盖住宋茶全身。

片刻后,宋茶满身是汗掀开被子,指责他:“顾倾与,想不到你如此丧心病狂。”

顾倾与目光不离桌面上的试卷,头也不回:“你好了?过来把暑假作业做了吧。”

宋茶立刻瘫倒,眉目间隐隐透露出痛苦:“不,我还没有好,作业太伤身了。”

顾倾与无奈:“茶茶,难道你又要最后几天来赶吗?”

宋茶心安理得地抱着手机:“这不是有你吗,如果假期每天只能在作业中度过,那还叫放假吗?”

顾倾与只道:“诡辩。”

“倾与哥哥加油哦,以后我可就全靠你了!”宋茶做出干巴爹的姿势给顾倾与加油。

宋茶以往的假期作业都是在最后几天熬夜完成的,一部分自己做,一部分抄顾倾与,两人这般配合已经许多年了。

顾倾与板着脸:“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宋茶立马对天发誓。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听见笔尖落在纸上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宋茶玩了一会便没了兴趣,端着手机遮住自己放肆的目光。

窗外蝉鸣不休,空调嗡嗡作响,阳光静谧而热烈。

顾倾与坐在书桌前,阳光倾泻而下,恰到好处落在他的发间,零星犹如星光闪烁。

他的五官温润似水,眼睛不经意总是泄露出几分笑意,却总爱在宋茶面前做出严肃的表情,似乎是想给小时候的自己找回场子。

小时候的顾倾与又是什么样子呢?

大概就像个圆圆软软的糯米团吧。

宋家与顾家是多年的好友,后来一起搬到烟花巷时,便选了相邻的两栋房子做了邻居,就连孩子出生的时间也只是差上一个月,顾倾与是哥哥,宋茶是妹妹。

宋茶出生后,两家人还一起开玩笑,说干脆直接定个亲,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五岁的宋茶无意间听到父母在讨论这件事,便信以为真,而且瞧着顾倾与唇红齿白软萌的模样,宋茶只能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叫好,爸妈定下来的这门亲事简直不要太好。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宋茶学着电视剧里的剧情,拉着一头雾水的顾倾与拜了天地,而且擅作主张定下两人的称呼。

“小乖乖,以后我就叫你小媳妇了。”

顾倾与反驳:“媳妇不是用来叫女孩子的吗?”

宋茶虚张声势瞪了他一眼,企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虚:“可是我们刚拜了天地,你现在就是我的小媳妇!”

顾倾与乖巧接收这个解释:“那我以后还能叫你茶茶吗?”

“当然不可以!”这个问题难倒宋茶了,几个霸气侧漏的称呼都被否定了,最后她只能勉为其难说道,“以后,你叫我茶姐好了。”

“可是,你比我小。”

“你是我媳妇,就该听我的话。”

“哦。”

小媳妇和茶姐这两个称呼一直叫了五年,十岁时顾倾与才后知后觉宋茶邪恶的念头,单方面拒绝承认与宋茶的关系,并且与之陷入冷战。

从那以后,一旦面对宋茶,顾倾与就会板着一张脸,誓死要与过去划清界限,告诉宋茶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可欺的小男孩了!

现在宋茶想起顾倾与一本正经叫“茶姐”的模样,依旧乐不可支。

顾倾与疑惑地看了一眼笑得不可自已的宋茶。

宋茶起了坏心,她点开手机摄像,调整好位置正对着顾倾与,手握成拳,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学着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媳妇,茶茶姐~”

听到熟悉的称呼,顾倾与脑子瞬间嗡了一声,莫名的热从心里升腾到脸上,耳垂红得似乎快要滴出血来:“宋茶!”

“我在呢。”宋茶掩饰般地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小媳妇喊我干什么?”

顾倾与终于褪去温和的面具,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宋茶有本事你再叫一遍!”

“你都让我叫了,我肯定得叫了。”宋茶理直气壮地又念了几次,“小媳妇,小媳妇,小媳妇……”

瞧着宋茶这活力四射的模样,顾倾与不顾她的反对和阻扰,硬是把宋茶从床上挖下来,按到书桌前,把一堆作业放到她面前:“宋茶同学,让我们携手完成社会主义任务,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而努力奋斗。”

他伸手摸了摸宋茶怀里的热水袋,已经变得温热,空调温度似乎也低了一些,凳子好像也有些凉……

顾倾与皱了皱眉:“你先等一等。”

等顾倾与灌好热水拿了坐垫回来,看到的是一个对着手机露出迷之微笑的宋茶。

宋茶得意洋洋地如同献宝地拿给顾倾与看:“你看,我的拍摄技术是不是又进步了?把你拍得多可爱呀。”

手机里完整地呈现了刚才的情景。

顾倾与沉默地看着她。

宋茶被看得心惊肉跳,总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尸首异处。

正在宋茶犹豫着要不要删除视频,顾倾与却抬手抽走手机放在一旁:“你既然喜欢,就把它留着吧。”

宋茶却是一笑,把手机拿过来,打开自拍,抬高手臂,身体不由得向顾倾与靠拢几分:“来,茄子。”

画面定格,顾倾与唇角微微上翘,目光温润清明,端的是翩翩少年郎,宋茶却是不正经,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活像哪本书上的女鬼化形而出。

“顾倾与,你一定要永久保存这张照片,有空就多看两眼,记住没?”

“……”

 

4.情书与旧时光

 

八月中旬,舞蹈班教学结束,宋茶拿着工资约着小伙伴好好去外面挥霍了一番,直到假期剩余额度只有一周后,才火急火燎赶回来,连自己家也不回,把一大堆书全搬到顾倾与的房间,从早到晚,就没离开过书桌,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可能宋茶就直接在房间里搭个小帐篷住下了。

顾倾与有心要让宋茶知道教训,早早把自己的作业收了起来,别说抄答案了,就连宋茶过来求教也只是讲解思路,连笔都不拿一下。

眼见着假期越来越少,自己的作业却丝毫没有消减的意思,宋茶心里急着都快上火了,嘴角燎了几个痘痘出来。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顾倾与房间就这么大,藏书的地方也没几个,只要趁他不注意把作业找出来就万事大吉。

炎炎夏日,树上的蝉似乎永不知道劳累,“知了知了”叫个不停,阳光也在午后变得灼热起来,倒也不收敛几分,照得宋茶心中好像有一股一股的火向上涌去,在配上几分心慌和紧张,额角的汗珠就没有消停过。

顾倾与有所察觉,放下手中的书问了一句:“我下去端杯水上来。你要喝什么?”

机会来了。

宋茶心中窃喜,面上却是“万物皆无”的平静:“一杯苹果汁谢谢。”

顾倾与脚步顿了顿。

宋茶故作疑惑回头:“怎么了?”

家里并没有苹果汁,需要鲜榨,这多多少少帮她拖延了时间。

顾倾与目光清浅,状似不经意间瞄过一旁的书柜,摇了摇头:“没事,你先认真做,不懂的空着,我一会就上来。”

宋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顾倾与,这一秒的小动作又怎会逃脱,她脑海中都有几个小人在摇旗欢呼了,表面却依旧矜持大方,语气委婉含蓄:“好的,谢谢倾与哥哥。”

顾倾与一离开房间,宋茶就奔到书柜前,目光在上面游离搜寻。

架子上没有,那就是在顶上了。

宋茶踩在凳子上,从书柜顶抱下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大纸箱,分量还不轻。

拆开来看,果然是让宋茶深痛恶觉的各类试卷和假期训练,她一张张翻开看了看,把需要的抽出来,不一会就整理完毕,箱子几乎空了,露出藏在下面的一个密码笔记本来。

封面是过去的一个明星,宋茶到想不起名字了。

密码封口已经生锈,宋茶把笔记本拿起来在手上转了一圈,就听见轻轻的一声“咔哒”,封口居然直接坏掉了!

本着好奇心和不看白不看的想法,宋茶把笔记本藏在卷子下,偷偷摸摸翻开来。

嗯?居然夹着一封信?

信封是粉红色的,很恶俗地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桃心,桃心的中央用花体字写着“顾倾与”三个字。

情书!顾倾与居然还藏有情书!

宋茶一边在心中忿忿不平,一边却也觉得疑惑,自己以前与顾倾与算得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是在什么时候收到这封情书的,而且还保存的这般完好?

她的心中都有一个小姑娘咬着手帕在哭泣不已了。

宋茶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情书。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

只看了第一句,宋茶就啪的一下把情书合上,手指微微颤抖,脸上猛地腾起热浪,一波又一波,撞得人面红耳赤。

宋茶终于从脑海深处把这段难以启齿的记忆扒拉出来了。

这封情书,是她写给顾倾与的。

那时她刚刚察觉自己对顾倾与的小心思,可是还没有诉之于口,就发现有无数的情敌明里暗里给顾倾与递情书,那叫一个猖獗。

最后就递到宋茶面前来了。

面前这位清新小可爱的女孩子对着宋茶羞涩一笑,不由分说把喷香的信封塞到她的手里:“宋茶同学,可以麻烦你一下吗?你能帮我把这封信送给顾倾与同学吗?”

麻烦!很麻烦!我根本不想帮!

宋茶如鲠在喉。

现在指腹为婚已经不流行了,自己与顾倾与的“婚约”肯定也不算数。

最后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也给顾倾与写一封情书。

只是她文笔不咋地,就从各个地方东拼西凑,恰好那一年顾倾与的生日与国庆撞上了,她脑子一抽,就不知从哪摘抄了一段歌咏祖国的诗词,改了改就在顾倾与生日宴上念了出来。

羞耻度爆表!

顾倾与没有当场与她绝交已经很克制情绪了!

宋茶至今还记得当时顾倾与如同吃了屎的表情。

这封信后来放哪儿都忘记了,谁知道竟是让顾倾与捡起来收藏到自己的小房间里来了。

宋茶还没从缅怀旧时光里回过神来,身后的门就被推开了,她的心一慌,本想把情书藏起来,却是手忙脚乱,最后只好拿试卷一挡。

“茶茶?”

顾倾与从身后绕过来,把苹果汁放到旁边,看到宋茶红透的脸,伸出手来探探她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怎么脸这么红?”

宋茶端起杯子猛地灌了几口,掩饰自己的羞涩。

然而狼藉还摆在地上,一切都已暴露。

头顶传来顾倾与的轻笑:“茶茶,你都看到了?”

一提这个,宋茶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慌忙掩饰:“你说什么?我什么没看到。”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你没有藏好,情书露出来了。”

宋茶只瞄了一眼就背过身去。

顾倾与却是走到宋茶面前蹲下,自下而上望着宋茶的眼睛,声音低沉温柔,就像是檐下缓缓滑落的水珠,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滴进宋茶的心间:“茶茶,这么多年了,自你把这封情书读给我听,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我的生命里,会出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若是我错过了,那该有多后悔呀。”

他轻轻握住宋茶的手,它们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宋茶身体微微向下倾斜,倚在顾倾与身上,眼神灼灼,笑意止不住流露出来。

夏日里,阳光下,有人在唱着青梅竹马,嬉笑怒骂,打打闹闹,青葱时光,青涩年华,却终成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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